一汽改革,徐留平这一战只能胜利 | 一汽兴!东北兴?

原创 文/石劼 时间:2018-01-29 8:30

“共和国长子”的脱胎换骨,已然凌驾于单一企业商战突围的意义之上,它将成为国企改革的样本,亦是东北振兴所系。故,这也必须是一场胜利的战争。

风落檐廊雪落台。四野皎皑,天地一白。昔年簇锦落萧条,纵问辙道,惟见尘霾。

人由蹉跎制由衰。猛药沉疴,厉意慈怀。震方远计藉兴邦,凯北犹悬,锐意长开。

当我终于拼凑完这阙《一剪梅·隆州抒怀》,并且为了保留“天地一白”四个字舍弃平水韵而强用新韵,已是我们一行人向12月的长春辞行的时分。

只是这座唐代至辽金旧称“隆州府”的城市,伴随着那家标志性的车企,在短短数日内向我们灌输了太多五味杂陈的记忆与感触,一时间恍若置身峰崖:有登高瞰辽之壮怀,有山风刺骨之寒彻,亦有立看风云交幻、物换星移的沧桑嗟叹。

一汽,这个名字业已同长春乃至整个东北紧密相连。自从2017年8月2日,徐留平从长安转至一汽集团出任新董事长以来,业界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了这片无数荣光与遗憾集于一身的土地。近5个月过去,这里到底正在演绎着怎样的嬗变与革新?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迈开步伐踏上求索之旅,虽无云缭远山,却堪凭阑拾梦。

“冷!”同行的杰在零下十余度的寒风中用外套裹紧瘦削的身躯。是的,踏出龙嘉机场的第一个照面,东北的冬天,便来了一个下马威。

气温的冷,最多也只能侵肤彻骨,倒是另一种“冷”却压在人的心头。风雪凛冽,人踪寥寥。一座座砖红墙壁的旧式房屋比肩林立,后来当地人告知我们这些是日占时期所建,如今多用作一汽员工宿舍。缓缓行驶的轨道电车,应和着城市的脉搏节奏,被同行者打趣为“上世纪中叶日式风格”。面对着这样的长春,我很难与认知中自扶余到契丹的古都风貌关联起来,仿佛整座城市的进化都随着气温的低落而凝滞。

在基层的探访路线中,我们见识到了第三重寒意,人心之冷尤厉于前两种冷。无论是冷冰冰的拒绝或是索要报酬才肯开口,抑或是办事处笑脸后的推诿,都在东北豪气爽朗的表象之下,显现出“外热内冷”的特征。好在,最终还是有好义者对我们打开了话匣子。

无论如何,这是“共和国长子”之乡,也是整个中国汽车行业所景仰的地方。即使有时候将相关的印象埋藏在记忆深处,但凡提起“一汽”与“长春”的字眼,便令人心中一紧,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只是业绩未臻理想使得这份厚重里夹杂了冷意,因此无数双眼睛都在期待这场变革能转暖,融化困局的坚冰。

大刀阔斧,百日见评

从中国一汽集团位于东风大街2259号的总部,到创业大街技研中心,再到蔚山路一汽轿车,门口的道路尽皆清理畅通。只是当下车步行至建筑的背后,则落尘染灰的积雪才会将观者思绪重新拉回至东北的冬季。

盛夏时令来到长春的徐留平,媒体已经习惯用“天”为周期去丈量他进入一汽的时间,《徐留平在一汽的第一天》乃至第一百天都令人应接不暇。到12月底,恰恰是他赴任一汽的第150天,在这段日子里,一汽从思想到架构都在经历剧变。

“一汽在创业。”红旗品牌造型所所长张铭如是说。红旗作为狠抓的核心业务,自然给他带来最深切的改革体会。其坦言:“这边的体系能力跟一汽-大众有比较明显的差距。因为属于新建,我们红旗很像在创业。”无论是他之前所在的一汽-大众,还是徐留平所在的长安汽车,都具备完整的体系;反观体系积弱的一汽自主,与其说是追求复兴,倒不如定位“从头开始”。一汽以往推行变革也不在少数,但只有这种“归零心态”能为规划的切实落地提供意识上的保障。

徐留平在一汽推行的改革,整体框架已经为业界耳熟能详:从整合重塑红旗、奔腾、解放三大事业部,到拆散一汽技研中心按职能分设研发机构,再到“徐留平-总体、秦焕明-常务、滕铁骑-财务、董春波-商用车、王昭翮-纪检、王国强-奔腾、邱现东-制造投资采购、尤峥-产品研发、董海洋-新能源智能网联与况锦文-营销”最上层十人组成形,乃至全员竞聘的人事重构,都为业界所津津乐道。

改革,总比记述变革要漫长而复杂得多。

一方面,革新并非一蹴而就。一汽人力资源部部长陈辑这样解释“全员竞聘”:首先是全体起立、竞争上岗,打破铁饭碗,以市场化为主线、价值创造为重点;然后是完善考核、分配和晋升三大机制;同时完善资源的保障。实际上人事改革分成三个大步骤推进,迄今总部加上基层单位,超过1.7万人完成了竞聘工作,仍有8%的员工暂时待岗,还在匹配中心。

另一方面,一汽各方面的转型仍然还在推进中。“这算是个小道消息吧,”纪炎(化名)对我们笑道,已经坐上L2部门主管岗位的他并不愿过多抛头露面,“将来一汽大自主将统一车型尾标,月底经销商大会将整合渠道,新架构下王国强执掌奔腾事业部,柳长庆(一汽轿车总经理)担任常务副本部长,刘洪波(原一汽吉林销售公司副总经理)分管商品策划和市场推广。”

“其实很多提法早就有啦,比如红旗也曾被徐建一列为集团年度‘一号工程’,红旗奔腾解放的架构在徐平那边都提出来了,但徐留平来了之后真正能行动,这就不一样了,构想和实践毕竟有差距。”纪炎最终还是大胆地作出了比较。

对于徐留平的大刀阔斧,从一汽基层到高层都在表达着期待与希冀,但也绝非一边倒的赞颂,同样还有谨慎而不失真挚殷切的顾虑。

自陈1998年退休的老背头算起来年龄或接近八旬,但老兵般的身子骨看上去硬朗刚直,他流露出对新任董事长有所作为的期盼,觉得徐留平“应该是做大事的”。不过当他陈述1998年改制中“生活来源买断、国有资产流失”时,虽然新一轮改革并无可能重演那一幕,但是对阵痛的淡淡忧虑还是能依稀感觉到。

围绕一汽“换血”的话题,在研发中心有着三年多工作经验的长青甚至一上来便直言体制问题:“一汽的国有体制使得工作流程等方面有一些问题,虽然很多优秀的同事和领导想干好事。比如新能源方面一汽起步较早,但这块业务大家都想参与进来,可能是各个子公司的利益考量吧,体制弊端造成没有及时推出让市场认可的产品,才有了今天这种让人诟病的局面。”

人员的流失风险同样毫无讳言。长青在一汽的三年恰好经历了徐建一、徐平到徐留平三任一把手的交替,这位“三朝元青”对技研中心解散重组后“吉利、奇瑞和部分新造车企业驻扎旁边酒店当场招人”的说法给予了证实,同时坦陈自己也不是没有跳槽的想法,因为“不知道会不会降薪”,只是毕竟一汽在东北影响太大,这样的机会也不会轻易舍弃。

东北重振,息息维系

无论是一汽困局的根源,还是改革背后的深意,都离不开坐标所在区域——东北。白山黑水间,留下了各种英雄传说,却也有抱憾叹惋。

“都是人的问题,不做实事;还有体制的问题,做不了事。”上一次夏天造访长春时,已有内部人士这样对我说,“一汽,包括整个东北的问题,是人口流失严重+老龄化+体制僵硬+处事靠关系。”的确,与长春缘分未深的我们,已经感受到人心之冷甚于气温之冷、城市之冷。尤为奇特的是,越是东北当地人,“自黑”的力度越大。

昔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荣耀、共和国长子的光辉,在寒风中渐渐失色。

无论是一汽自主板块未臻理想,抑或是此前红旗“豪车梦”突围不力,还是旗下两家上市公司业绩不佳、多次在濒临第三年亏损时凭借补贴免于摘牌,都已成业界憾事。制造业的黯淡又岂止汽车板块?以军工为例,空军自主研发第三代和第四代战斗机,沈阳飞机厂与601所连续输给成都飞机厂与611所;大连造船厂仿制前苏联“瓦良格号”造出首艘国产航母,而纯粹自行研发的首艘航母则是落户江南造船厂。还有辽石化、东北特钢等一大批国企相继衰落甚至谢幕……

共和国从来没有忽视过“长子”,提振规划轮番出炉。2003年振兴东北政策落地,2012年十八大东北新一轮振兴方略,接连发布了《东北振兴“十三五”规划》、《东北地区与东部地区部分省市对口合作工作方案》等文件。然而困局依旧未能“解冻”。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4~2015年,东北三省的GDP增速在全国居于榜末,2017年上半年,沈阳以-0.4%的GDP增速成为副省级城市中唯一负增长者,大连与哈尔滨也堪堪落于平均水平之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汽是东北工业体制问题受害者的代表,而要打破僵局也必须以一汽等大型制造企业牵头。

首先,这与十九大后首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传递的中央精神相一致。会议指出,要坚持适应我国经济发展主要矛盾变化完善宏观调控,相机抉择,开准药方,把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经济工作的主线。众所周知,供给侧改革要旨便在于制造业消化过剩产能和产业优化重组、帮助企业保持竞争优势。一汽作为东北地区的龙头企业,能够在区域化供给侧改革中发挥最为关键的作用。

林毅夫《吉林省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研究报告》引发孙建波等其他经济学家争论,其间所透射出的结论显示,东北振兴的关键其实并非重工或轻工孰当优先发展,而是要整体把控、选择优势区域入手。汽车是明摆着的优势产业,自然也将承担破冰先锋的角色。

其次,汽车产业的特点决定了一汽在这场“东北重振”战役中不可取代的地位,毕竟汽车在制造业中最具备杠杆特征,能够撬动大量的上下游产业。

第三,一汽等牵头发展的模式,对东北地区萎靡的长远因素起到了对症下药的作用。东北这片涌现出杨靖宇、赵一曼等英雄的沃土,并不能原教旨主义式地将发展失利归咎于东北人天生性格缺陷。“投资不过山海关”的尴尬,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当时东北成为中国最早城镇化的区域,但也因此背上了“苏俄式重工业化”的包袱,过于倚重矿业、林业等产业,存在着大量的计划经济时代积压的问题;九十年代享受改革开放红利较少则更是雪上加霜。

而今一汽从自身开始率先改革,正是对旧式重工业发展模式的“涅槃重生”。一汽在当地对就业人口的高吸引力,也有利于对抗年轻人口逃离东北的逆潮。长青告诉我们,本地人才还是愿意留在一汽,只是这样的大型企业在当地太少了,“你看,吉大那边每年都有许多毕业生在毕业前就被一汽给‘预定’了。”

“如果多几个一汽,东北年轻人也不会大量跑到海南去啊。”他调侃着,有自嘲也有苦涩。我在心底默念,但没说出口:“倘若一汽能成功壮大,带动周边产业发展,并不亚于凭空多出来几个相同的企业。”

好在一汽终于对年轻人提供了更为优厚的机遇,一汽集团新能源办公室副主任王德平介绍称:“以前员工从进入一汽到晋升高级经理,最快16年,这次就是9年还是7年。年纪轻的1984年的,就已经提到高级经理层了。”对东北日渐严重的老龄化趋势来说,这或许是一个遏制巨浪的信号征兆。

样板之战,惟有言胜

无论汽车行业内部还是外界,无数目光都聚焦于一汽的脱胎换骨进程,这将给诸多国企根除积弊起到示范作用。因此“共和国长子”的转型已然凌驾于单一企业商战突围的意义之上,背负东北区域重振和全国样板的重任,对徐留平来说,兹事体大,惟有胜利的捷报才足以给出回应。

因而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何他敢于如此大刀阔斧更换筋骨,自上而下、从架构到路线层面的革新,将给之前的僵化体制带来冲击。就在日前红旗战略发布会期间,徐留平甚至抛出惊人之语直陈肯綮:“一汽改革有什么阻力?最大的阻力在我,最大的阻力在领导班子,如果领导班子有决心,不在意自己的羽毛,不在意个人的利益,那你自然就能够比民营企业还能做得更好。所以对一汽来讲,核心就是我和我们的高管团队。”

“我们总体还是看好徐留平的,虽然都知道难度很大,压力很大。”纪炎这样说的时候,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恳切,而不是喊口号式的大鸣大放。

“毕竟,一汽是国企尤其是央企改革的样板。”对我的这句话,他颔首认可。国企集中了最好的资源和最多的人才,却在效率方面并未理想,归根到底是体制的弊病所致,在东北进一步放大。只有像一汽如今使用猛药,才能祛除沉疴,尽管这前路的风险与坎坷都可以预见。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在一汽这里卷起了激战的漩涡。已经有太多的激流在险阻面前以漩涡的形式沉沦,但一汽这一次必须冲破桎梏、掀起革新的巨浪。

终究,在英雄辈出的热土上,这是一场必须胜利的战争!

本文节选自《汽车公社》杂志1月刊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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