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这是英国第几次延后脱欧了。

在当地时间7月24日,鲍里斯·约翰逊正式接任英国首相。作为脱欧强硬派,他在发表就职演说时重申,将带领英国在10月31日前脱欧。此前，他曾多次表示，即使英国无法与欧盟达成“脱欧”协议，也应该在10月31日的“脱欧”期限前脱欧。此外，他还表明了“硬脱欧”的可能性，引发各方担忧。

“亚马逊丛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风暴。”显然，英国脱欧的影响会波及各个行业和领域。此前，某知名咨询公司的一项分析指出，脱欧将打击英国诸多高价值行业，汽车行业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

整体来看，在全球20家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中，有18家已经在英国有生产和投资。从英国局部来看，英国产80%左右的汽车都用于出口，而其中近60%出口至欧盟国家，用于制造汽车的零部件有一半以上来自海外。这些数据突出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进行“无摩擦”自由贸易的重要性。

新华社作者在《英国：优雅衰落中》中用一辆MINI车的制造过程展示出英国和欧洲大陆之间的联系：首先，MINI的发动机曲轴要在法国的上马恩省被铸造出来，然后被运送到宝马在英国汉姆斯霍尔的发动机工厂钻孔、塑形，接着被运回奥地利的工业小镇、著名的金属加工中心斯太尔，在工厂流水线上被安装进引擎，然后再送到牛津郡被装入车身。在这一过程中，货物至少三次穿越因吉利海峡。

毋庸置疑，正常的贸易往来因为英国脱欧而受到挑战。现在，作为欧盟成员国的英国还是欧洲共同市场与欧盟关税同盟的成员国，这意味着英国与欧洲大陆行自由贸易、对第三国实行统一关税。一旦英国实行无协议脱欧，哪怕类似汽车曲轴这样的货物每跨越一次英吉利海峡都将面临繁琐的核查、征税程序，几千辆货运大卡车将排在英吉利海峡两侧等待通关。

如果英国脱欧，汽车制造商或将面临10%的高关税，而英国的汽车业也将遭遇挑战。2018年以来，多家汽车企业已经收缩了在英投资，轻则裁员、减产，重则关闭工厂。除日本三大车企之外，欧美车企也纷纷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车企纷纷“脱英”

把时光轴拨到1986年9月的某一天，你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身着金色套装、手握画笔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在一个红色娃娃脸上画下了一只眼睛。按照日本传统，这一仪式会带来好运。更重要的是，这一仪式标志着日产汽车在桑德兰的工厂正式投产。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是日产对英国汽车行业投下的一张信任票。对撒切尔政府来说，这也是一个意外之举。在此之前，撒切尔政府不仅通过减税来吸引汽车制造商，还承诺让英国市场成为各车企进入欧洲市场的跳板。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日本制造商为首的大量外来投资重振了英国汽车行业。

但如今，日本三大汽车制造商中，除丰田以外，另外两家都已于今年2月宣布了实质性的撤资规划。

2月，本田宣布预计将在2022年关闭其位于英国西南部斯文顿的汽车工厂，此举或将导致该工厂3500名工人面临失业的困境。

据悉，斯文顿工厂为本田在欧洲的唯一工厂，创设于1985年，自1992年开始生产汽车，年产量约为15万辆，主要生产思域五门掀背车以及CR-V跨界车等车型，其中大部分出口到欧洲大陆。

2018年，英国汽车总产量为152万辆左右，而本田斯文顿一家工厂的生产总量已经到达16万辆，这也就意味着随着斯文顿工厂的关闭，英国很有可能就此失去将近10%左右的汽车产能，这无疑对英国本土乃至整个欧洲市场的汽车工业以及整体的经济环境都会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本田称，关闭该工厂是该公司全球生产网络重整计划的一部分，与英国“脱欧”关系不大。不过，尽管本田否认英国脱欧并非其关闭工厂的主要原因，但实际上，英国无论是软脱欧还是硬脱欧，都会在零部件、整车关税政策以及经济大环境上造成不小的震荡。

与此同时，另一家日本车企日产取消了在英国生产新款X-Trail SUV的计划。该公司曾警告称，英国脱欧的不确定性加大了未来规划的难度。日产生产的汽车约占英国152万辆汽车的30%，其中绝大多数出口到欧洲大陆。

日产公司欧洲区总裁詹卢卡·德菲基称，虽然作出这个决定是出于商业原因，但英国与欧盟未来关系的持续不确定性无助于我们进行未来规划。

需要提出的是，日产的“警告”引起了广泛关注。因为日产此前宣布在英国生产X-Trail车型正是在2016年“脱欧”公投之后，这在当时被视为英国“脱欧”后仍能吸引投资的一个范例。可现如今，虽然英国尚未真正“脱欧”，但是车企纷纷开始制定“脱英”大计。

截至目前，日本三大车企中，只有丰田未宣布具体撤退计划。但如果英国“硬脱欧”，丰田也并非不会有所行动。该公司此前发出警告，若英国无协议脱欧，考虑到多出来的关税负担，最快将在2023年终止在英国的生产线。

除了日系车企以外，欧美车企也纷纷开始“脱英”规划。福特上月早些时候证实，将在2020年关闭其位于英国威尔士布里真德的工厂，裁员1700人。

福特位于英国的两座工厂，即布里真德工厂和位于东英格兰地区的达格南工厂，共生产了约130万台发动机。福特此前警告称，如果英国执意硬脱欧，其每年最高或面临10亿美元的损失。

1月份，作为重组规划的一部分，福特表示将裁减数千份就业岗位，考虑关闭部分工厂及停产部分亏损的车型，同时也将开始与工会协商相关方案。英国联合工会称，届时，布里真德工厂预计裁减接近1000份就业岗位。

法国车企标致雪铁龙（PSA）此前表示，之后是否在埃尔斯米尔港汽车厂建造下一代沃克斯豪尔雅特，将取决于英国退欧的条款。这意味着，PSA对埃尔斯米尔港口工厂的拨款决定，将以英国退出欧盟的最终条款和协议为参照。值得提及的是，位于柴郡的埃尔斯米尔港严重依赖欧洲市场，80%的产品出口到欧洲大陆，约四分之三的零部件依赖进口。

英国工会成员Mick Chalmers表示，工会一直在与PSA集团就一项新汽车协议进行积极讨论，并争取在沃克斯豪尔的埃尔斯米尔港工厂生产新车型。但是，如果英国“硬脱欧”将摧毁这一规划。

“奄奄一息”的英国汽车

诚然，作为英国的一项成熟产业，英国汽车工业与全球市场的联系非常紧密。根据SMMT发布的数据显示，出口继续在2018年推动英国汽车制造业发展。在所有英国产汽车中，81.5%都发往海外，这是自2012年以来的最高比例。

虽整天“嚷着”脱欧，但事实上，欧盟依然是英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在2018年英国所有汽车出口量中占有52.6%的份额。与此同时，在所有为在英国道路上行驶而登记注册的新车中，68.4%的新车都是由欧洲工厂进口。

此前，英国汽车制造商和贸易商协会SMMT警告称，无协议脱欧将对汽车行业造成“致命打击”，使该行业每天损失逾7000万英镑。

据SMMT统计，每天大约有1100辆欧盟卡车横渡英吉利海峡，为英国车辆和发动机工厂提供价值约为3400万英镑的零部件。显然，所有(欧洲)汽车制造商都依赖于“及时而有序”的交付和生产，不能出现任何延误或障碍。在英国脱欧之后，即使是短暂的海关滞留也会造成大规模的物流问题，打乱生产进程，并产生巨大的成本压力。

当英国只留下“手工作坊”，只留下定制化的车型，只剩下偏安一隅的落寞，谁还会记得英国汽车曾经的辉煌？

好在有观点认为，“无协议”可以加快英国“脱欧”的步伐，而事后英国仍有机会与全球的大型汽车市场达成贸易协议。

不过，SMMT首席执行官Mike Hawes称，这是“下下策”。

对于英国来说脱欧是为了控制移民数量、为了各别行业的控制权以及保持高福利摆脱欧盟低实力国家的牵制，但英国却没有真正考虑过自己能够从欧盟获得什么。英国零售业财团首席执行官海伦迪金森表示，“英国经济为政治的不确定性付出代价”。除了奄奄一息的汽车工业，房地产以及零售业等都纷纷为脱欧付出了冲动的代价。

Hawes表示，英国政府当前的立场直接违背了英国汽车行业的利益。此前，英国汽车行业在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中一直蓬勃发展。“英国目前并没有可靠的B计划以实现没有贸易摩擦的海关制度,亦或者是与其他国家达成新的贸易协议。”在他看来，截至目前，英国复制与欧盟贸易带来的巨大价值，这是不现实的。

作为近代工业革命的先锋，英国也曾经拥有过骄人的汽车工业，但在日企进军前，英国汽车工业已经没落。现如今，英国的汽车行业主要被外资车企占据。当脱欧继续，本来稳定和具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逐渐陷入复杂的政治危机当中，威胁到自由贸易环境，英国汽车行业或将更加暗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英国这一次在全世界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当我们脱离欧盟，我们不光能拿回对监管制度的掌控，结束这种破坏性的监管过度，我们还能采取行动促进英国经济的增长。”当鲍里斯·约翰逊在英国保守党领袖竞选演讲活动上大谈脱欧的好处时，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因为本田、福特、丰田等车企的离开而已经或者即将失去工作的英国公民会作何感想。不过我们知道的是，时光的年轮总是坚定地向前转动，但是对于英国汽车工业来说，剩下的机会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