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打造真正的“霹雳游侠”了！
站在2025年末尾，汽车产业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风起云涌。电气化刚刚席卷了上半场，而下半场的战鼓，则正由智能化重重擂响。
倘若说，智能辅助驾驶，是汽车对“外”的探索与延展，那么智能座舱，便是汽车对“内”的交互与包涵。
“比起智驾，什么会成为主机厂卖车差异化的亮点？座舱。”博世智能驾控中国区总裁吴永桥曾经一语点醒诸多行业人士。
那么，智能座舱的进化，能够缔造出如何梦幻的场景？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如是的画面。
“Please don’t call me ‘car’ or ‘four wheels’, I’ m KITT, Knight Industries Two Thousand.”（请勿称我为“车子”或是“四只轮子”，我是“基特”——奈特工业2000。）
伴随着急促的电子合成器节奏音，于暮色中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有台纯黑色的庞蒂亚克火鸟跑车正在飞驰，车头正中一盏红色指示灯来回游动。
是的，上面这一幕来自经典美剧《霹雳游侠》，一段铭刻在无数中国七零、八零后甚至部分九零后记忆深处的，少时科幻汽车梦。
《霹雳游侠》之所以能引起一群七零和八零后的回忆共鸣，并不是片中那台黑色跑车能够达到322公里极速，乃至于可以原地弹射、喷出火焰，以及车首安装激光武器这些。而是搭载其上的超级智能，那个拥有自我意识的车载AI——“基特”（KITT）。
▲ 有多少人对车载AI的认知，始于这方向盘上面那一小方随时播放频谱图的小窗？
而如今，智能座舱进化，正是赋予汽车以类人、懂人、助人的灵魂，或许霹雳游侠正在从幻想与作品中，朝着我们走来。
智能座舱，也要按照L0到L5来分级
究竟何为汽车的智能化？
这个问题，其实今天已经有了部分答案。有结论的那一部分是智能驾驶，现有的L0~L5分级简洁明了清晰易懂。然而在另一个公认的方向——智能座舱，其界定标准却并不那么地清晰。
最近两年间，依托全球顶级ICT巨头华为的力量，鸿蒙座舱声名鹊起。同时，星纪魅族为吉利集团打造的FlymeAuto也以出色的表现受到瞩目。在功能性、实用性以及舒适性，包括上面提到的两家，乃至于目前国内其他一些主流的智舱方案，都当得起“好用”的评语。特别是随着大语言模型的崛起，当车载语音助手接入其中后，对车内语音指令的理解和响应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然而好用归好用，如果要细论“智能”的定义，那么目前的座舱系统真配得上其前缀吗？
最近十余年内，AI技术这个热点已经火爆过几轮，尤以最近这波伴随“大语言模型”而火热。但这里却存在一个关键的问题——在车端领域真正的杀手级产品/应用何在？
▲ 现阶段鸿蒙座舱属于业界公认的天花板，确实信息能力强大并且多功能拓展做的好——但是，它真的“智能”吗？
最近一年以来，部分品牌为赶时髦，发布过过注入“AI座舱”等产品。但如果细细分辨就能发现，其AI的元素无一例外都是给车机内置语音助手外接大语言模型，来强化对语音指令的理解能力。
站在2025年末这个时间节点上，智能汽车已经是一个被广为接受的概念，是不可逆转的潮流。但其中，仍旧有待商榷的细节。例如对于“智能”的定义，目前只是大致被公认为车辆驾驶和操控层面智能化，以及座舱层面的智能化两个体系。有关智能-自动驾驶的问题，现阶段看来虽然通向高阶化还困难重重，但毕竟有着明确的方向。
而其中关键的分歧，存在于座舱的智能化层面上。
就在地平线科技生态大会期间，笔者偶遇了认识许久的博世智能驾控事业部（XC）的朋友，并就相关问题进行了一次颇具建设性的交流，并从中得到颇多启发。
“现在业界都说‘智能座舱’，但细究下来，网联和舒适性确实都有飞跃性提升，但关键是到底‘智能’了啥，就搭载个语音助手吗？”
朋友的话不太中听，但可谓一针见血。在座舱层面上，目前市场和用户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的噱头，而是真正具备重塑用户体验的底层能力。即座舱里的AI，不能只停留于辅助语音助手这一点，而是必须如同科幻影视里那样，逐渐向类人伙伴的层面迈进。
▲ 蔚车主可以作为选装件来配置的NOMI，其本质就是一个特殊的可动式多功能显示器而已，只能根据脚本设置对用户的操作或者语音给予有限的反馈
“我们（博世XC）一直认为，界定智能驾驶能力强弱的L0~L5分级就很好，智能座舱方面也应该来一个”尽管不愿意被提及具体名字，但朋友并不介意在文中亮明他或者说博世XC的观点。
在L0阶段，所谓的AI，更多是一个披着智能外衣的语音助手。它能“听懂”诸如“打开车窗”“导航到公司”这类结构清晰的指令，但其内核与传统的语音识别系统并无本质区别，执行的仍是“听令行事”的简单逻辑。
但真正的萌芽始于L1。从这一阶段开始，AI开始了最初级的“思考”，即从“字面理解”迈向“意图理解”。这是一个关键的跨越。用户不再需要精确的指令，一句含糊地抱怨“我屁股好热”，传统的系统可能会误读为开启座椅加热，而L1级的AI座舱则能结合语境，推断出用户真实的意图是“感觉太热”，从而精准地启动座椅通风。
▲ 舒适功能以及便捷地操作这些功能是一回事，系统可以主动让你舒服则是另一回事
与此同时，AI的角色开始超越单一的语音助手，尝试扮演“服务总管”。它能够跨应用、跨服务地进行资源调度，将零散的功能整合为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用户只需说出目标——“帮我搞定XXX”，AI便会自动编排调用导航、音乐、空调等服务，座舱体验首次呈现出“整体化”的雏形。
在这里我们可以选用不久前博世智能驾控中国区总裁吴永桥，在论证燃油车智能化可行性时所体现的工程思维，这一阶段的突破，源于底层技术的精进——模型的进化使得语义理解不再是空中楼阁，而为后续更复杂的交互打下了地基。
而这也是智能座舱，向着真正AI迈进的时刻。
迈向真正的“人工智能”
如果L1是“更聪明”，那么在其基础之上的L2的要求，则是“更贴心”。
这是AI座舱发展史上的一座分水岭，其核心特质是“主动”——即系统不再被动等待指令，而是基于场景、位置、车辆状态以及用户的历史习惯，进行预判，并在最合适的时机主动发起服务。
▲ 稍微好点的车都有座舱一键开启加油盖功能，动下手指并不困难。但当你驾车进入加油站排队了，系统能自动判定进入油枪加油区后自动开启加油盖，则意味着质变
一个经典的场景是：当车辆即将驶入加油站，L2级的AI座舱不会沉默。它应该提前询问：您需要与工作人员交流吗？是否要为您打开车窗？油卡已准备就绪，加油口盖即将开启。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再是“一句话一个动作”的机械映射，而是基于上下文和长期记忆的综合决策。用户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系统仿佛有了“意识”，它不是在执行代码，而是在尝试理解你的生活节奏。
当AI座舱迈过L2的门槛，它的进化方向便指向了更高维度的属性——情感与陪伴。L3和L4阶段，AI开始从“工具”属性中剥离，向“类人伙伴”的角色演进。
其标志是长期记忆与情绪感知能力的质变。AI能够记住你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偏好：喜欢的座椅角度、特定路线的驾驶风格、接孩子放学时习惯播放的故事。更深远的是，它开始能通过声音的细微颤抖、面部表情的微妙变化，甚至是急加速、急刹车等驾驶行为，感知到你当下的情绪状态是疲惫、烦躁还是愉悦。
当然，当AI座舱技术发展到这一阶段，则端侧算力的重要性越发凸显。
在L0时代，人们谈及智能汽车的算力问题，通常会局限于智能驾驶领域的层面。但当座舱需要内置真正的AI时，其对算力的需求也将指数级增长。也许有人会问，为何不能和现在车机语音助理调用大语言模型那样，采用云端部署的方案呢？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
▲ 通过云端获得的算力支持可以说是无穷无尽，但却并不一定适合车端运用场景
首先座舱是一个极度私密的移动空间，涉及大量敏感的个人数据。将模型部署在端侧（车端本地），不仅保障了断网时的功能连续性，更是对用户隐私安全的基本尊重。只有数据在本地处理，AI才能真正成为值得信赖的“伙伴”。
同时在L2阶段，模型技术也同步飞跃。MoE（混合专家）架构和Omni（全模态）模型，使得端侧搭载相对来说“小而精”的模型，同样能够高效处理语言、语音、视觉等多种信息，为用户提供无缝统一的交互体验。
但一切都是要有代价的，本地部署必然对硬件架构提出了严峻挑战。高算力的实时响应、多模态数据的融合处理（如视觉、语音、车辆CAN信号），都需要一个强大而高效的“数字大脑”。对于一台智能汽车来说，如果其座舱延续自L0时代，则大概率是没有足够算力基础的。
“AIBOX为核心载体的中央智能中枢，作为整车的‘智慧大脑’，集成深度融合大模型的核心技术能力，承担全局决策与智能调度功能；以座舱控制器为代表的分布式执行单元，则是精准响应的‘敏捷小脑’，负责指令的高效落地与实时控制。‘大脑 +小脑’的创新架构，推动座舱从工具属性向深度懂用户的‘灵魂伴侣’进化。”
在不久前举办的地平线科技生态大会上，博世XC中国区总裁吴永桥曾如此介绍其端侧算力盒项目（AIBOX），甚至给予了其驾驶者的“灵魂伴侣”这样的高度评价。
对于非体系内人士，上述类比可能有些抽象，但仔细梳理的话其实非常的形象。以大脑来比喻车载AI座舱，那么在上一个时代以座舱域控制器为代表的分布式执行单元，更像是包括小脑在内的人类大脑“低级区”定位。
座舱域控制器负责来自驾驶者各项指令的高效落地与实时控制，如同人类大脑结构中的小脑、延髓、脑桥、中脑、丘脑等，负责人类神经反射和运动技能等基础功能的“旧皮质”部分。其肩负指令的高效落地与实时控制的重要功能，但人类提供思维产生情绪的部分却不在这里，而是位于覆盖于“低级区”之上的“新皮层”，因为人的思维、情绪以及语言功能，其实寄存于颞叶、顶叶和枕叶这部分的。
▲ 智能座舱从L0到L5的迈进，本质上如同打造思想机器的努力
而人类之所以能够具有“心智”，正因为大脑“新皮层”赋予的高级能力。
终极目标是——让汽车拥有“心智”
在现有架构下，L0到L2的本质上都是在强化执行能力，最多是加强了对人类驾驶者输入指令的理解以外的适当拓展。但在L3之上，随着端侧大算力的部署，AI开始具备长期记忆能力，能够在较长时间维度上记住用户的习惯和偏好，不再是“当天就清零”的一次性互动。
当座舱智能进一步迈向 L3、L4，更高一层的变化逐渐显现出来。端侧部署的车载AI，逐步拥有一定程度的情绪与状态识别能力。它可以通过语音、表情甚至驾驶行为，感知用户那一刻的状态：是疲惫、烦躁还是愉悦。随着交互次数的累积，系统逐渐形成某种“自我迭代”的能力——它记得越来越多，做出的反应越来越贴近用户。
在这个阶段，AI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功能型助手，而是在慢慢走向“类人伙伴”的角色。车内的智能体验，开始有了情绪温度和长期陪伴的意味。同时，在这种长期互动中，AI也会不断学习和训练，开始向着最终的L5级迈进。
一个L5级的AI座舱，可以具备何种能力？其实看过《霹雳游侠》的朋友们，应该能够从“基特”身上找到一个理想的参照。此时，它不再是一段段寄存于机器内冰冷的代码，而将成为车上另一个无限接近驾驶者的独立心智。
▲ 对于打造基于机器的类人伙伴这一点，《2001太空旅行》中的超级计算机哈尔9000，同时具备正面和反面特性
当这个阶段最终到来之际，智能汽车实际也并不再需要什么严格区分的智能驾驶以及智能座舱，毕竟一个能够真正感知外界的心智，从来不是通过图形识别和场景匹配来完成驾驶这项任务的。
“我甚至觉得，当车载AI发展到这个阶段，实际上已经可以尝试挑战一下图灵测试。”博世的朋友如此畅想。这便是我们可以畅想的AI座舱的终极理想状态，一个无限接近四十年前科幻电视剧中“基特”的存在。
届时，座舱将彻底打破车辆的物理边界，成为连接车、家、办公及所有具身智能设备的超级中枢。AI将完全融为用户的数字分身，实现无感且无处不在的智能服务。它或许能提前为你规划好包含通勤、会议、家庭日程的完整生活流，或在紧急情况下协调所有互联网资源为你提供保障。这不仅是技术的集成，更是生态的融合。
▲ “One Chip”本质上是一种汽车的中央域控架构革命，即在现在常见的域控基础上更进一步，但这也意味着彻底抛弃现有体系并且可能面临非常高大的技术风险
当然，这种畅想也引出了行业关于落地路径的深刻思考——是推倒原体系重来，利用车载智驾高算力核心的“One Chip”集成方案，还是采用渐进式的路径，推出专门的端侧算力插件单元（AIBOX）这类的拓展产品。
新势力以及ICT企业普遍倾向于One Chip模式，毕竟其没有多少老体系的牵绊，可以从无到有去建设新世界。但这类的条件，却是多数传统车企所不具备的。作为长期为其提供服务与配套的Tier1，则更倾向于推送AIBOX模式，助力传统合作伙伴实现座舱智能化。
以博世为代表的传统Tier1所提出的AIBOX，作为一种“外挂算力岛”，完美地平衡了性能、成本与兼容性。其允许主机厂在不颠覆现有电子电气架构的前提下，为新车乃至已售车辆便捷地升级AI能力。
但千万不要因为前面的内容，对AIBOX产生一种“算力越大越好”的误解。L5毕竟是远景，现阶段带着鲜明的科幻色彩。但L2却是可以短期内落地的。所以在现实中的典型场景下，L2级下的交互，往往是以三秒为一个周期：例如车辆驶入特定场所，AI 需要在几秒内完成感知、理解、决策并给出反馈。
▲ 在L2阶段，我们并不需要考虑将机柜乃至机房“搬到”车内，而只需要几张算力卡设法“插”到车上，事实上现阶段带宽比算力重要
对于这种周期主动服务的场景而言，现阶段乃至中期内，算力都有个“够用的上限”，超过这个上限继续堆叠，带来的体验提升就会快速减弱，而且在成本上也非常不经济。朋友强调说：真正决定体验上限的，是带宽与吞吐。
在 AIOS 这样的“以模型为核心的操作系统”中，除了首个字的延迟，更重要的是整个交互过程中的高吞吐输出能力。毕竟，AI座舱不是一个短期热点，而是一条必然要走的长期路径，“至于AIBOX，很可能是这条路径上最关键、也最具想象力的承载形态之一”。
时光荏苒，三十多年的岁月已过。
记忆中“基特”那曾经炫酷的座舱，褪下记忆的滤镜后所显露出的实际是一种复古风格——
▲ 对于过去我们可以去缅怀，但无需留恋，因为现今的一切早已超越了当初的想象
由大量段码显示液晶屏、单色发发光二极读数表，外加两台小型真空显像管屏幕组成的仪表台，呈现出的其实是一种真空管朋克风格而已。如果把造型炫酷但没有任何功能键的半幅方向盘也算上，这些拿来2025年末与最新最潮汽车座舱相比，可以说满满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回忆感。
但唯独车载人工智能奈特，却是一座迄今我们还无法超越的巅峰。
从L0到L5，AI座舱的进化史，是一部技术从工具理性走向人文关怀的编年史。它记述的不仅是芯片算力的飙升或模型参数的膨胀，更是人类对移动生活空间的想象边界不断拓宽的过程。
前路依然漫长，但方向已然清晰。
那个被困在对话框里的AI，终将走出屏幕，在车轮之上成长为有温度、懂悲欢的硅基伙伴。而这一切，正由今天的每一次技术抉择与工程实践所塑造，方能在下半场竞争中占得先机。